透彻科技2月2日消息，字节跳动向北京知识产权法院起诉腾讯，认为后者具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排除、限制竞争的垄断行为”，熟悉互联网市场的读者肯定知道，字节系和腾讯系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而这也不是第一次前者以不正当竞争为由起诉后者了。
这一切的开端还要回到2018年，字节系旗下的今日头条突然推送了一篇标题耸人听闻的文章《新华社：要多少文件腾讯才肯收手》，似乎新华社指名道姓批评腾讯，但实际上新华网上的原标题是《多少道文件才能管住网游对少年儿童的戕害》。腾讯立即以“今日头条和抖音大量发布、传播贬损诋毁腾讯公司的言论、文章或视频，不仅对腾讯公司构成不正当竞争及侵权，也严重破坏了商业合作的信任基础”为由暂停与字节系的合作，屏蔽用户在QQ和微信中分享头条系产品（包括今日头条和抖音短视频）的链接，并不断起诉包括西瓜视频、抖音在内的字节系产品，要求下架《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等腾讯系游戏的相关视频内容。而字节方面也不正当竞争为由向腾讯提起诉讼。去年11月深圳南山区法院做出判决，认为腾讯公司对《王者荣耀》游戏视频享有著作权，而创作视频的用户则不享有。而字节方面的诉讼进展十分缓慢，历经一年多的时间，双方仍然在管辖权问题上争执不下，远没有进入实质审理阶段。字节在北京提起的反垄断诉讼也无非是两大巨头数年火并的延续，但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诉讼前不久，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刚刚起草并公布了《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专门针对互联网领域的平台垄断行为作出了明确的界定和规范。普遍认为，字节系的这次起诉，就和国家相关互联网平台反垄断的规范明确且具体化有关。
就《指南（征求意见稿）》的内容来说，其对互联网平台的市场支配地位的认定做了明确且具体的规定，市场份额、控制市场能力、财力和技术条件、其他经营者的依赖程度，以及其他经营者进入市场的难易程度都是判断市场支配地位的重要因素。并且《指南》规定一旦经营者构成市场支配地位，其经营行为就会受到种种限制，以保证在相关领域内正常的商业竞争不受支配经营者的影响，从而保证整个经济体制的健康发展。典型的滥用支配地位的行为包括：以不公平价格购买或出售商品，低于成本销售，拒绝交易，限定交易，差别待遇，搭售等。严格从《指南》内容来说，无论腾讯还是字节的行为，多少都涉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不正当竞争。
从市场份额来说，微信、QQ月活跃用户数分别超过12亿和6亿，而抖音的日活跃用户截至2020年8月也突破6亿。就目前的市场来看前者在即时通讯领域无人能敌，而后者在短视频领域也是一枝独秀，都占有毋庸置疑的支配地位。在这样的语境下，腾讯其占据支配地位的即时通讯软件中，屏蔽字节系产品的链接，属于非常典型的平台经营者限定交易的行为。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指南》也列举了平台经营者有权限定交易的正当理由，包括：保护相对人和消费者利益；为保护知识产权或者数据安全；为保护针对交易进行的特定资源投入；为维护平台合理的经营模式所必须。在腾讯所发表的声明中，其所称“字节跳动旗下多款产品，包括抖音通过各种不正当竞争方式违规获取微信用户个人信息，破坏平台规则”即是在表达，因为字节系的产品存在侵害消费者利益、侵害知识产权和数据安全、侵害平台经营模式的行为，因此腾讯拥有正当的限定字节系产品交易的理由。除了字节系的链接之外，微信、QQ同样也限制了淘宝、支付宝等app的外链，以期建立一个微信生态内的循环系统，同时也不希望其他厂商获取微信的社交关系链，一定程度上将用户“锁”在微信中，实现自己垄断利益的最大化。当然，持平来说，字节系自己也并非没有可指摘之处，之前就有传闻，抖音官方要求所有用户在2月1日前，必须删除站外引流信息，禁止从抖音公域引流到微信、QQ等站外私域流量，打造自己的闭循环，事后抖音表示整治行动主要针对财经和医疗类视频，其他用户不受影响。再早以前，有消息称，抖音在去年8月就开始断绝第三方商品外链，封杀淘宝、天猫、京东等第三方商品源，紧接着在今年1月上线“抖音支付”，其目的自是昭然若揭。这些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企业行为，本无可厚非，只要存在自由市场，这种对自己支配地位的利用就会永远存在。只不过从监管的角度来说，为了保证整个产业的健康，必须要加以限制。
可能是互联网产业本身的独特性，互联网平台特别容易形成经营者的集中和垄断，尤其是运营即时通讯平台的腾讯，因为其产品适用的普遍性，让其具有相当程度的公共属性，涉及社会一般利益。从保护公共利益角度，自然会出现很多与企业自身的经营自由以及对利润最大化的追求相互冲突的情况。《指南》正式为了应对这一情况应运而生，试图通过相对清晰、明确的规定，来尽量的缓和这两方的冲突。而实现这一目的，除了相关的部门规章之外，还需要司法机关对相关规范的正确理解和适用。而本案，作为《指南（征求意见稿）》公开之后的平台反垄断第一案，其最后的司法裁判结果，除了因为涉及当前互联网的两大巨头之外，还直接关系到《指南》适用的社会效应，自然会受到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民法学院讲师）
（作者：谢远扬 编辑：李靖云）